牛在中國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任勞任怨的典型,它對工作不畏艱苦任勞任怨,對人無所求,“吃的是草,擠出的是奶”,為人民奉獻出終生,人們往往將工作中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勞動者親切地稱為“老黃牛”。馬西光就是藝術領域的老黃牛,他愛牦牛,畫牦牛,以牦牛精神自勉,為自己取名光夫,扎西,號雪牦,齋號牦齋,扎根高原40年春秋,用自己手中的畫筆辛勤地耕耘著,終于形成具有高原地域特色的藝術風格,他就是一頭高原藝術的拓荒牛。馬西光早年參見革命。曾先后在西北軍政大學藝術學院(西安美院前身)、西安美術學院國畫系學習深造。1958年到青海工作,從此矢志高原美術創作,長期扎根青藏高原從事美術編輯、美術組織、美術創作。曾任中國美協青海分會副主席、玄圃畫院副院長等職,為青海美術事業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馬西光以水墨人物畫見長,渾厚淳樸是他水墨畫藝術的一大特色。到過青藏高原旅游的人們往往被那里皚皚雪山,青青牧坊所陶醉,愿意在飄著朵朵白云的天空下,看藏族姑娘著盛裝唱著天籟之音、跳著優美的舞蹈,情不自禁地進入到詩情畫意的美好的境界。事實上,青藏高原遠沒有游客們想象的那么美好。適合旅游的時節正是高原上最好的季節,即便是這樣,他(她)們依然能感受到高原的艱苦,高原上氣候寒冷,天氣多變,風沙大,太陽光強烈的紫外線能灼傷人的皮膚,最難克服的困難就是缺氧,缺氧就像汽車缺油一樣,人的動力就大打折扣,行動費力而且思考問題都不靈活了。缺氧,寒冷,多冷,風寒構成了不適合人居住生活的環境。出生在山西的馬西光抱有扎根邊疆、建設邊疆的理想,從26歲便踏入青海這塊人際罕至的土地,而且一呆就是34年,他把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熱血獻給了這片深情的土地和他所鐘愛的繪畫藝術。幾千年來,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卻哺育出了一個偉大的民族——藏族,他(她)們身上不正蘊含著不屈不撓的民族精神嗎?偉大的民族精神和自己堅定的理想信念,支撐著馬西光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耕耘,34年來,他跑遍了青藏高原,將自己的生活體驗記錄下來,變成一幅幅美妙的圖畫。馬西光不是獵奇式的描繪而是用心捕捉高原人們的精神和個性,他的人物畫《高原漢子》、《果洛老人》、《獵人》、《河源漢子》等一系列作品,都準備再出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只有經歷過狂沙的吹打和艱難生活磨礪的人才具有這種倔強、剛毅的個性特征。也正是這種堅毅和剛強才創造出古代燦爛的彩陶文化和高度的物質文明。生活中的勞動是艱苦和枯燥的,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們一直從事著這種單調枯燥的勞動,為了驅趕勞動中的枯燥乏味,他(她)一邊勞動一邊唱歌,使自己的動作與歌聲的旋律相配合,提高生產效率的同時減輕了身體的疲憊感,這也許就是邊陲少數民族同胞大多都能歌善舞的主要原因吧。比如,她們或負重打水,或重復著單調的打奶茶動作。千百年來《他(她)們祖祖輩輩就是這么生活過來的,這種單調的勞動不能消磨他(她)們的意志,他(她)們用歌聲和舞姿表達著對新生活的渴望。高原上到處是歌的世界,舞的海洋,他(她)這種樂觀的生活態度鼓舞著馬西光,他也從這些單調的勞動中感受到韻律和節奏的美感。他的作品往往采用帶狀構圖,將人物作橫向或斜向排列,人物與人物之間不是前后關系,而是一種排列關系,這樣就打破了畫面的深度感和體積感,產生類似于傳統壁畫或者民間年畫的效果,加強了作品的平面構成美感。無論是《山路彎彎》《高原之舞》《天山之舞》《雪域之舞》還是《塔吉克舞》都暗含著一種音樂之美,《酥油飄香中》5個搗奶茶的藏族姑娘,同樣的年齡,相同的動作,卻顯出不同樣的姿態,顯示出四個姑娘不同的個性,不同的表情。而在《挑水圖》一畫中,5個女人3個一排,2個一排,在畫面上平行排列,挑擔子是有一種節奏韻律,那種擔子的閃動,那種扁擔的響聲,和那個腳步,它不是平常的腳步了多少有點像舞臺上走那種碎步的感覺,畫家通過人物的穿插遮擋,前后掩映,在平衡中求得變化,加強于一種節奏韻律美。
馬西光創造性地運用中國畫傳統的筆墨材料,表現生活在高原地區普通人們的生活,形成了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傳統中國畫非常強調筆墨效果,清代布顏圖《畫學心法問答》:“筆墨相為表里,筆為墨之經,墨為筆之緯,經緯連絡,則皮燥肉溫,筋熔骨健,而筆之四勢備矣。”筆法和墨法成為相輔相成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在中國畫幾千年發展過程中,筆墨已經成為衡量中國畫高低的主要標準,因此,黃賓虹《虹廬畫談》指出:“古人于用筆之外,尤重用墨,畫中三味,舍筆墨無由參悟”。新中國成立以后,很多畫家到西部去寫生,表現包括藏族少數民族群眾的生活,在表現牛羊以及羊皮襖時,大多采用勾線或者借鑒山水畫皴擦手法,表現舞象的質感和厚重感,這種用筆的方式主要強調對物象的視覺感受。馬西光卻采用了被他稱之為拓墨法技法,把牦牛、帳篷以及其他的物象用拓印的方式表達,不計較物象形體的準確,強調一種結構的美感,再用墨線勾勒物象,把潑墨、拓印與勾線相結合,產生類似漢代畫像石拓片的效果,在墨沉淋漓之中見出斑斕與古厚。在《大漠節日》《雪域奔牦》等畫作中,幾十只駱駝或者牦牛采用傳統壁畫式的橫排構圖,類似拓片斑駁的厚重效果,與人物輕盈的墨筆產生對比,人物產生一種靈性,這種技法表現牦牛、帳篷以及人物等,產生似與不似的質感,同時又產生一種平面構成美感,這種技法可以說是中國畫在表現高原人物的一種新發展。中國繪畫特別是文人畫追求水墨淋漓,認為“畫家之妙全在煙云變滅中”,通過墨戲表現氣韻生動的感受。這種水墨技法對于表現江南水鄉濕潤明凈的環境,以及文入畫家對淡泊寧靜的追求是極為準確的,對于風沙干燥,厚重樸實的西部高原并不適合。馬西光創造性運用“拓墨法”,通過墨色的斑斑淋漓的拓印效果,產生一種干燥中蘊含滋潤、清潤中富含變化的藝術效果,表現出一種特殊的高原體驗,而非是簡單的、削足適履式的筆墨功夫。
感情真摯是馬西光藝術的第二個特征,事實上,大凡有成就藝術家的作品無不表現出深刻的思想和真摯的情感,表現真摯情感并非馬西光的藝術所獨有,之所以要強調這一點是因為他忠實于自己的感受,這并不是所有的藝術家都能做到的,隨著藝術市場的發展和完善,畫家生活條件也不斷改善和提高,為了在市場上發展,畫家們往往不斷尋找新的表現題材和藝術語言,以求不斷出新出奇,因此,凡是社會中存在的,甚至是夢境,都成為畫家們的表現題材。毋庸置疑,現代繪畫的表現題材是空前擴大了,畫家為了出新在不斷獵奇,尋找新的表現對象,但藝術的深度卻空前的淺薄,繪畫只剩下一個空殼——符號。少數民族的生活和風俗往往成為畫家獵奇的“對象”,他們帶著相機到民族地區去采風,帶一大批照片回來進行創作,而畫面上少數民族人物形象只不過是穿著民族服裝的模特而已,毫無情感可言。事實上,少數民族同胞的生活并不是我們外人看到的那樣,他(她)們的精神世界也并非如我們所理解的那樣,是非要親身體驗所不能得到的。馬西光扎根青海34年,和藏族同胞共同生活,了解他們的生活習俗,更了解他們內心世界,無論是《高原漢子》、《獵人》、《河源漢子》還是《套牛圖》等,畫家通過民族特征表現他們的個性特征,這種特征是任何先進儀器所無法記錄下來的。馬西光不是如實地記錄生活,更不是編造生活,而是從普通生活提取詩意,無論是大漠孤煙的沙漠絲路,還是山道彎彎的水鄉,無論是高原之舞還是塔吉克舞,音樂和舞蹈成為少數民族同胞生活的符號,即便是擔水、搗奶茶等生產勞動,都是一種優美的舞姿,充滿著一種樂觀向上的精神,將人們帶入一個詩意的世界,這些音樂和舞姿已經不僅僅是人的動作,永遠定格為一個民族精神的符號,扎根于我們的內心。生活是藝術的唯一源泉,這個道理誰都懂,但要真正堅持常年深入生活,不斷從生活中汲取營養,用藝術表達自己真摯的感受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馬西光常年生活在青海,走遍了青藏高原和西北邊陲進行藝術創作,這是難能可貴的,他對生活有切身的感受,并能用獨到的形式表現出來,這是一般人難以做到的。毛細管的可貴之處在于他高度的藝術成就,更在于他踏實為人,對事業高度的敬業精神。年近八旬的馬西光仍在藝術高原上耕耘,他以“老冉冉其將至兮,但有進兮不有止”的精神自勉,在藝術創作上進行著他第二次藝術變法,我們期待著他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