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花鳥畫,在總體上無不漾溢著生活的詩意,特別是畫家在日常生活中的詩意發現與表現,已經成為一種普遍的繪畫現象。無疑,這是時代氛圍使然,因為當代現實生活及其精神反映,是以直接呼喚生命的感性形式為特點的,這對于歷來的陰柔為美,以和諧為美的中國畫傳統風格,心理態勢是一種斷然的超越與挑戰。
花鳥畫家公丕炎近幾年的創作,以鮮明的視覺效應與極強的當代樣式,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畫家通過筆下意向,符號與筆墨方式,強調對生活感性的理解,表現感性的生命與心態,其實質在于表現日常詩意顯出的無限生機與活力。
這是我們解讀公丕炎作品的切入點。
公丕炎的近作。基本以“雞”為表現主題,以花卉樹石為背景,以寫意表現為手法,且賦予作品以情景交融,形神兼備的特點,使意象,符號,筆墨所表達的現實生活的生機與活力,指向當代生活的詩意與美感。這就是公丕炎作品的突出特點。
因此,畫家的作品在總體審美特征中,獲得了充滿力度的歡快與激情,在畫意中洋溢著特有的樸實明朗,奔放豪爽的精神意味,這一切,不但溢出了畫外,延伸了審美空間,還直接呼喚著生命的感性形式,使之在歡樂中流露出激情,在奔放中不失精微,在率性中表達詩性。
一個明顯的事實是,公丕炎的作品已告別了傳統的中庸平和與慘淡蒼白的心態,放棄了水墨渲淡,寧靜淡泊的傷感與懷舊的傳統風格意境,畫家致力追尋與求索的乃是當代感性生動的審美意向,傳達豐富。復雜的現代心理感受。
公丕炎在自己選擇的藝術道路上。漸入佳境,并成為他矢志不渝的藝術取向。
由于畫家始終把自己的藝術建構在這樣的兩端----在浩瀚的傳統寶庫中取我所需,在豐富的現實生活中激發靈感與創意,使他的筆墨與語言愈加貼近時代,使他的作品圖式愈加反映出特定的生命形態與精神氛圍。公丕炎筆下的“雞”因此成為生命活力象征的符號,展現為熱情,歡樂,活潑,明朗的縣得審美趣味,就此而言,他已經脫離了傳統樊籬的束縛,而躋身于中國畫轉型的潮流之中,他的作品說明了一切,也是最好的佐證。
公丕炎潛心于畫雞,有著他揮之不去的文化情結。中國文化中的雞,乃吉祥的象征,其所引發的“聞雞起舞”蘊含著中國人勤奮刻苦的精神內涵,而五更報曉更顯示了其勤勉美德,雞頭之紅冠,乃文之象征也,足有距,乃武之象也,黎明即啼,乃誠信也,有食相呼,乃仁也,敵前勇斗,乃膽也,可見,畫家以雞為題作畫,使身寓內涵與明確的象征意義,同時,也表明畫家的平常心俞樸實的藝術境界追求。
畫家的寫意的筆法,墨法畫雞,使畫面中主體意象——雞,形神兼備,筆墨淋漓酣暢而氣韻生動。
公丕炎之所以選擇寫意手法作為自己的藝術表現方式,不是偶然,因為出生在齊魯大地的畫家,深得齊魯文化的孕育,而且積淀頗為深厚的齊魯文化給了他的生命以品格和質量,釀成了他真誠樸實,坦率大氣的性情,況且生命本色的使然與表現,又驅使他在人生之路上選擇了貼近自然,貼近生活的藝術表現方式,在藝術之路上選擇了率性而為,瀟灑隨意的方式,因此,以寫意筆墨手法入畫便是他極其自然與必然的選擇了。
意象,源于生活,并給對象以變形,夸張的提煉與處理,最后凝定為充滿美感的筆墨符號,是公丕炎作品的特點。公丕炎畫雞,不是單純的摹仿與重復,而是從觀察入手,悉心了解,揣摸對象的性情特點,肢體結構,從形體動態中提取神韻意象,在“似與不似”之中轉換為筆墨,語言秩序,進而以簡潔。洗練的筆法,墨韻給表現。那一只只“雞”便在濃墨重彩之中,獲得了鮮活的生命力。而躍然紙上。
寫意的筆墨,其運動形態與意取形的特點,使公丕炎作品呈現出筆墨酣暢,淋漓生動的氣息,率意的幾筆深抹,在焦,濃,重,淡,清中體現出結構與動勢,而墨色的黑,白,干,濕,濃,淡則給對象以不同性情與神韻,概括的說,畫家用筆簡潔,用墨如點睛,筆墨勾勒,揮灑之中,往往以形斷意連,意到筆不到區給以栩栩如聲的意象表現,雞身。雞胸等處,多以淡墨側鋒,中鋒寫之,雞尾則以濃墨大寫為之,一波三折,節奏韻律,盡在其中,而藏鋒與飛白的書法用筆為意象憑添了生動之感與精,氣,神,使各種雞——公雞,母雞,小雞等,不但生動活潑,呼之欲出,還回歸了中國畫筆墨的本體之美——即筆中有墨,墨中有筆,筆墨都成意象,意象又成筆墨,譬如《雙吉圖》中,兩只雞,雌雄對比,用筆用墨均以氣力,氣勢.氣機為之,即以筆墨運氣力,以氣力驅筆墨,使筆墨生精彩,從這件作品來看,公雞多以側鋒寫成,筆中含氣,形成厚積薄發的態勢,尤其公雞尾巴的寥寥數筆,極見質量,率意之中見出力度,節奏,韻律,使筆與氣相連,賦予形象的神韻光彩之感。與此同時,意象表現中墨與韻同在,如《雙吉迎春》中。兩只雄赳赳,神態昂揚的公雞,均以中,側鋒寫就,墨色的濃。淡,干,濕亦隨形態,結構鋪排,并形成筆墨秩序,細加分析,不難看出,這里的生動之情于生動之致,乃至形神兼備與氣韻生動,都以氣運筆使墨而產生的,只有如此縱其筆力,才能使氣魄雄厚,達到張力四溢的效果。
公丕炎顯然十分注意這樣的原則——筆法之產生生動之情的根本,墨氣是造就生動之致的源泉。畫家在一系列作品中,表現出其筆墨運用的特點,即氣行于筆間,由靈動的運筆而發出氣韻的效果。幾乎在所有作品中,我們都看到,他用筆的簡潔洗練,單純而疏秀,意向表現的筆與墨舒展爽快,圓潤和舒緩,在疏朗和秀雅中蘊含著強悍之氣與奇絕精神。
在《金秋圖》、《一家人》、《迎春圖》、《雙吉圖》、《蕉蔭情深》等作品中,便看到畫家重以氣力用筆的特點,公丕炎用筆在連綿相屬中生發出一種韻致,如雞身、雞尾的用筆的系統性與秩序性,使意向成為一個整體,用筆下手時總有“勢態”在前,從而筆筆相連,構造出一個氣勢連綿的韻致形態,亦即起伏變化、跌宕有序、意蘊連貫的審美效果。從上述作品中可以看出,在情景交融之中,主次呼應的秩序中,墨色與線條都化為筆,以立形質,以傳神情,以疏氣韻:在筆筆實而又筆筆虛之中,使氣息流貫,進而為造勢服務。公丕炎用筆的渾合自然,在于將“法”合于自己,然后合于自己抒發,以提高作品中筆墨表現的境界。
在公丕炎的作品中,筆與墨的運用是相輔相成的,在實踐中,畫家視墨為氣韻的沃土,把“氣韻發于墨”廣泛運用于創作之中。在中國畫中,墨依托筆出,沒有無筆之墨,公丕炎畫雞始終黑色分明,似虛似實,不可端倪,以達到氣韻的體現。如《金秋圖》中,兩只雄雞黑白相間,互為映襯對比,且黑色變化以濕潤體現,達到一種深淺有致、靈動活潑的生動效果。在作品中,我們看到畫家以濕墨取韻的表現手法,特別在雞的表現,石的韻致,花叢勾勒點染中,干、濕、濃、淡的墨色造成神韻,風采浮動于其間,成功地寫出了畫面的氣韻光彩。
熱愛生命,熱愛生活的畫家公丕炎,置身在現實生活中,從周圍世界中汲取靈感與詩情,在直面現實世界中永葆創作的激情,因而,他的藝術,藝術語言,形勢風格,美感魅力都屬于當代審美范疇,所以,他的作品是喜聞樂見,是雅俗共賞的,是由感而發與真誠的。
公丕炎的藝術理想,包孕在他的作品中,他的作品因而讓我們嗅到了為之動情的時代精神與生活氣息。
(本文作者系《中國美術》主編,《美術觀察》欄目主持,著名美術評論家,中國畫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