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彪先生的書法藝術,在步履匆匆中走過60余年的光陰,究其底里,他的書藝大體在這樣三個階段中漸進,水到渠成而日愈爐火純青——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數十年的歲月砥礪,其書法已入佳境,脫出中規中矩之法度,而隨心所欲,自由表現。
以行草見長的馮大彪先生,以幼年時臨寫顏真卿《多寶塔》為發端,進而領悟了筆法、筆勢、結構、分割等要領,以及永字八法的書論要義。因早年受家庭熏陶,青年又師承著名書家康伯藩先生,故其書法根基穩厚扎實,且腳踏實地一步步走來。在康師“坐破寒氈,磨穿鐵硯”的精神激勵下,他堅守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古訓,在寂寞中練就了“了無掛礙”的問學心態,潛心揣摩古碑、法帖,知著探微,由此及彼,深究書法之規律與本質,理解形貌與神采韻致的內在關聯, 在厚積薄發的基礎上, 融入了個人的感知與理解, 漸漸成熟著自己的書寫風格。
觀其作品,不難發現,他汲取了顏真卿、趙孟頫、孫過庭、王義之等各家的書寫經驗與精髓,同時還汲取了張旭、懷素、祝枝山、黃庭堅、文征明、米芾諸前賢的空靈與神韻。以學養、心性、氣質入書法,孕育并產生了個性化的書寫風格與表現方式,即大氣流貫、從容自然、率意恣肆,法度中有自由,自由中有遵循,遵循中有創新,將書寫的方式、筆法、形態、境界,轉換為內心的表達。如此,方能筆中有意、筆中含情、形神兼備、意到筆隨、心手雙暢 。
愈至晚年,馮先生作書似更重神韻、風范,更以意到筆不到為特點,作品亦渾然蒼茫,跌宕有致, 一氣呵成。行草在他的筆下,剛柔相濟,虛實互補,疏密有致,濃淡統一,以筆立骨,以墨取潤。一幅作品完成,但見筆走龍蛇,半壁煙云,如蒼海蛟龍,破浪出云,氣勢恢宏,不同凡響。
古人云“氣厚則蒼,神和乃潤”,馮大彪先生從精、氣、神三方面陶冶自身與鍛煉自己,沒有精神的立定,沒有胸襟的坦蕩,沒有人格的磊落,是難以做到心跡雙清的,筆下自然難以神閑氣定、神完氣足。
細細品味馮大彪先生的書藝, 便會發現, 他作品中的筆法變化、 書體轉化, 以及情之所至,都蘊含著“平正”的內在結構,都以平正為根基,進行著豐富的演繹和多樣性的變幻。馮先生是書家,同時也是武術家,二者的有機結合,使他得天獨厚地蘊積和沉淀出常人少有的劍膽俠氣。在這樣的心跡兩清、心手雙暢中,其書藝中的流動、飛舞、交織、渾然,遂成為一種元氣淋漓、直撲鼻息的運動藝術。它充滿節奏、韻律、速度、力度,在開闔聚散與首尾呼應中,蒼潤之美、充實之美躍然紙上。
書如其人,人如其書,人品、書品的一致性,展示了馮先生書藝的優雅與瀟灑,雄健與靈動。
書法的高度與境界,在于書法家的文化修養與人格冶煉,書家筆下的點、線、墨折射出書寫者本人的情懷和視野。馮大彪先生的書藝是文化積累的結果,是心靈品格的結晶,是在人文高度上提煉的感性生命的生動形式,內含著對抽象意味形式的認知和對大千世界萬物的歸納。馮大彪先生六十載但求耕耘、不問收獲,終于在生命的秋天結下了碩果。
盡管歷史常常是不看過程、只看結局,但過程卻最能說明結局背后的艱辛與付出的, 過程也是最能感動人的。
我看馮大彪作品和馮大彪先生的風范, 想到的便是這個同題。
(作者為書畫評論家、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